'Your visa is approved.'
听到这句话,J 算是释然了起来,甚至有些高兴。但很快自我说服的机制又启动了起来,告诫 J 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让人开心,approved 固然好,但仍然不是 issued,这两个状态中间可以很近也可以很远,完全依赖着世界另一端的国家机构里素不相识的某些人的决断,在完全拿到护照之前,一些都还是未知,自己也没理由那么高兴。
如果 J 和他的母亲沟通事情的好进展,大概率也会获得类似思路的,“不要高兴太早”一般的劝告。从小到大,和母亲的沟通都有一个模式,即好消息当然很好,但好消息也已经是过去发生了的事情了,自己仍然不能松懈,因为接下来会预见这般那般可能的问题。或许 J 身上这般自我说服的机制,就是童年记忆内化后变成的自己的一部份,不管任何事情,先想想有什么可能的未来问题罢,就像是她母亲会告诉他的一样。
但喜剧性的是,当 J 真的和母亲告知签证通过的事情时,母亲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天真。对签证流程不甚了解的母亲以为通过了就能拿到护照,问说既然通过了,是不是可以提前回美国,也能节省差旅的费用。J 无奈地解释没有那么简单,一,旅馆定了两周,不会半路退房给退钱的,二,护照被收走了,要等彻底变成 issued 的状态才可以去取,一般隔几天就行,但没人敢打包票不会有额外的审查。父母听到说要等,又提议说是不是可以回国呆几天。J 只得继续解释,借出护照回国可以,但日本签证在入境日本后就已经注销了,后面总要回到东京上交护照盖美国的章,到时候又要先重新申请日本签证,国内个人办日签又挺麻烦。综合那么多情况,呆在日本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挂了电话,J 瘫坐在宾馆小房间的椅子上。似乎父母对于自己的很多事情,已经不会给出“不要高兴太早”的劝告了,因为那些事情,那些特定国家特定人群特定职业才会遇到的官僚流程,对他们都太抽象了,抽象到他们没办法预料到哪里可能会出问题。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孩子能不能在一个陌生的国度早点办完事情然后回家休息,在这点上,他们反而天真得像个孩子。J 背负着年幼时父母的那些问询长大,变成了一个能独立完美回答所有问询的人,但父母已经不会再问问题了,J 转而自己承担起父母的角色,不停的分析现状,然后问自己那些令人焦虑的问题,告诫自己“不要高兴太早”。
J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变成了一个对事情再开心也不表露情绪的人,变成了一个想要追求事物但想到坏结果就畏手畏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