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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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日本的第二周是要远程上班的。但 J 并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或者说对自己想要逃避的事情他很能找到自己的借口。但似乎到底也没有计划第二周要做什么,所以很多时候 J 都是带着没怎么上班的踹踹不安在东京各处走走。
出门的时候 J 总是会把相机都带着,因此同一时间身上会有三台相机。但真正用的起来的只有十分小巧的 35mm point and shoot。数码相机虽然不是很大,还是不好意思到处拿着对着陌生人笔划。至于 120 中画幅胶片机就更是块砖头,只敢在特定的地方站定,然后伸展镜头拉开皮腔,捧起来,对着取景器的黄斑调整半天,然后开机测光,然后按下快门,再过片,再缩回镜头,最后放回到包里,活像是移动的迫击炮兵。
和这种收敛完全相反的是谦哥。谦哥常用一台理光小相机。J 见过谦哥街头摄影,手上拿着相机,焦段固定在了一米,然后就边走边将相机对着被摄主体倾斜。被拍的人往往大半最终也能注意到相机,但那个时候已经被拍摄下来了,因此面部的神情总是还没有防备。那种隐蔽又暗含着侵占性的风格,是 J 所叹为观止的。谦哥还用一台焦距特别短的哈苏中画幅,因为视角很广,想要主体占比大的话就总是要怼着脸拍。夜晚的时候还会配合着闪光灯,功率大到被拍摄的人会感觉脸在发烫,一引闪街头所有人都会回头看发生了什么。这就是拍摄好玩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哲学和理解,因此会有完全不一样结果的照片。
晚上在涉谷和朋友分别,J 走到地铁车厢里准备回宾馆。广播还在播着,列车还在等待发车,门外站着似乎是高中生的一男一女,倒是不急着进车,而是就站在护栏边聊着笑着。J 下意识地想要拍下来,但举起手上的中画幅也未免太显眼了些,特别是地铁站到处会有禁止盗摄的张贴画,J 也不想被当成是什么奇怪的人。只是这个画面再不拍就要过期,这个 J 时候想起来谦哥和自己说的街拍实践,遂心里安慰自己说等车开始发动了再拍摄好了,这样即使有问题也不会追到自己。
车门关闭,车身开始滑动,J 还在内心挣扎要不要举起来按下一张,那两人却突然开始跑起来,追着车往里笑着喊着。这才发现原来车里之前上来了他们的同伴,此时也在车里招手回应着。列车逐渐拉起速度,两人身影逐渐落后,被快速向后滑动的灯光在车窗玻璃上定格成胶片放映机一样的一帧帧画面。
J 想了半天,直到列车开进隧道,窗外哗一下子变黑,再也没有人影,像是放映机落幕,还是没有举起相机。或许东京街头就不适合用大相机,或许自己的性格就不适合街拍,或许下次来东京应该带一个 Nikon F3 或者 Kyocera T Proof 一样有腰平取景器的相机,这样就不用举起来拍。借口总是会有的,J 想。拍不拍得到,也没那么重要了罢。